吴冠中先生的离乡、怀乡、还乡之路

闻正

陈之佛在南京励志社为吴冠中和朱碧琴主婚
吴湘云的日志
这几天重读了吴冠中先生的散文集《画外音》。

第一篇是《我的母校》。吴先生七岁就上了学，这是一所由吴氏宗祠出资吴冠中的父亲一手创办的私立乡村小学校。有三四个老师，教习国文、算术、珠算、体育、手工和音乐。“吴氏宗祠是我们乡里最大的祠堂，天井里有海棠、芭蕉、南天竹，还有两棵硕大的桂花树，一棵金桂，一棵银桂……”，吴家不仅有大祠堂，还有一大片松坟，那片松坟是他的百草园——童年的原始森林。他的这些描写填充了我对大宗祠的想象空白。我的童年，大跃进过了，后来又文化革命，只有阶级之分，不谈宗亲之脉，直到有一天大家开始有兴趣寻宗访族时，早已找不到大宗祠在哪里，连看一眼的份都没有了。读着读着，似乎退到了人烟稀少的远处听吴先生讲自己的故事，静静地听。吴先生的故事线索很清晰：


童年学习和童年审美

吴先生家境在当时属于小康，有十几亩地有两层楼的房子，父亲先是在无锡的一个乡村当老师，后来为了照顾家庭回来办了小学兼顾种地，母亲操持家务，家里有长工短工帮着种地。父亲勤劳节俭，一心让吴冠中读书去城里谋生，这样可以减轻家中的负担。吴冠中努力学习从考当时最好的鹅州高小到考上免费的无锡师范，实现了父亲的愿望。他童年的努力执着和节俭生活伴随了他的一生。童年，家乡的桑园竹林湖荡渔舟、大宅小院粉墙黑瓦、庙会戏台集市渡口、桃红柳绿雪白稻黄、沟河湖衩大桥小桥凝结成了他自己说的——童年审美情结，影响了他的一生，在异国他乡都能看到童年的景致。他的美术启蒙来自小学时的缪老师，上海读过美术的学生也借缪老师的画临摹，可见乡村画家的水平不错，人物山水花鸟样样都会还有润格作为卖画收费标准。


离乡、怀乡和还乡

他在杭州求学时，一次军训正好和朱德群编在一起，朱德群带他去杭州艺参观，他说“我迷了，醉了，疯了，不顾一切转到了杭州艺专。”从此走上了艺术道路，以他的话说少了一个出色的或者平庸的工程师。他与朱德群结下了终身友谊。在林风眠、吴大羽、潘天寿与法国外籍教师的教学中接受严格的绘画训练。1946考取了公派法国留学生。巴黎成了他学习绘画的第二故乡。1950年回国，他虽然极力推崇马蒂斯和梵高，但是他不愿意学舌“不学西洋人的舌，也不学自家人的舌，哪怕是皇亲国戚。”哪怕陷入孤独和寂寞。“孤独者岂无钟情，爱我乡土。”他从故乡的平林漠漠，小桥流水的灰色调入手，进入长长的灰色时期。而后是白色时期，白色的墙，白雪，白羊，云海，海浪。七十岁以后进入黑色时期，复苏了青年时期的赤裸和狂妄。

“人生只能有一次选择，我坚持向自己认定的方向摸索、遇歧途也决不大哭而回，错到底，作为后车之鉴。”他说他的作品要让西方人和东方人都能欣赏，至于成果怎样让后人来评说。

读他的故事听《画外音》，这是他并不传奇的自传，从童年少年青年到暮年，从亲情友情到爱情，从家事艺事到国事，有温情脆弱更有刚强秉直。从他的故事里能提炼出来的词——真诚、真心、真情、执着、纯粹。出现率最高的词——童年、故乡、江南、审美。如“在香港写生，笔底却流露出童年的憧憬来”。如：“杏花春雨，江南是我的故乡。在北京住了三十余年了，依旧恋念着故乡，总说江南好，多次，刚过春节，北国冰封，人们还在溜冰的时候，我便收拾去江南写生的画具了。”他对故乡宜兴的景致风物说起来头头是道。从他的油画水墨画中相当多的篇幅便可以看出他把苏浙皖的一些地方作为故乡的粉本，走着自己的怀乡之路——寻找理想国。“南下是回来，北上又是回去，我永远在母亲的怀抱中，伟大的母亲。”

正像《雁归来》中写导师林风眠的那样“从东方向西方看，从西方向东方看，都可以看到屹立的林风眠”，我把这句话送给吴冠中先生。吴先生正在还乡的路上，也许他会遇上他推崇的鲁迅先生和林风眠先生，与他的童年玩伴一起回到松树林里捉迷藏……


故乡，杜鹃花

—吴湘云—


在故乡降生
只为了从此出发
去寻找故乡


告别杜鹃花
只为了从此栽种
杜鹃花在心里


是迎我走来
还是离我远去
在我远去时
你迎我走来


2004-04-07




2010-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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