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部落】

标题: [炫点]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 [打印本页]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14
标题: [炫点]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
展览名称: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
展览时间:2008.01.19 至 2008.03.21
主办单位:中国美术馆、敦煌研究院
展出场地:1、2、3、6、7、8、9号展厅
由中国美术馆和敦煌研究院联合主办的“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将首次大规模展现在中国美术馆。另外,“古韵新风——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创作展”、“面壁生华——艺术名家与敦煌”等两个别开生面的展项也将同时与观众见面。大展开幕式将于2008年1月19日在北京中国美术馆隆重举行。展出面积4000多平米,使用一层全部9个展厅。展览将持续到3月21日。这是2008年北京奥运的重要文化项目,也是中国美术馆为2008年新春的特别奉献。
    敦煌,地处北纬40度,东经92度,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是古丝绸之路之重要地标,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从公元4世纪开始,随着佛教东传与兴盛,敦煌连续开窟造像,千年不断,形成了中国佛教艺术的辉煌宝藏。特别是著名的敦煌莫高窟,又称“千佛洞”,整体保存了一千多年间的雕塑与壁画作品。这是在传统汉晋文化的基础之上,融合吸收外来文化,产生的具有民族风情及民间趣味的艺术瑰宝。敦煌现存812个洞窟,计有历代壁画5万多平方米。敦煌藏经洞的发现,大量8~10世纪的绘画作品得以面世,一般统称为“敦煌遗画”或“敦煌绢画”。而敦煌藏经洞所出的5万余件写卷,年代上自东晋,下迄北宋初年,数量巨大,极大丰富了中国书法史的景观。
    20世纪初期,被誉为“中古时代的百科全书”的敦煌藏经洞的重新发现及国际“敦煌学”的滥觞,使敦煌艺术传播世界。敦煌也成为中国艺术家心目中的圣地。半个多世纪以来,无论采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坐马车、骑骆驼、还是乘火车、汽车或是搭飞机,一代又一代的莘莘学子和艺术家奔赴敦煌,面对千年艺术经典展开临摹、写生和艺术创作。敦煌的重新发现,慰藉了一代又一代中国艺术家的心灵。敦煌,已然成为中国美术发展的源头活水。而今,敦煌的整体保护与管理日益科学规范,敦煌莫高窟已是世界历史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敦煌和中国美术馆的渊源由来已久。戴念慈先生在设计中国美术馆建筑时,从敦煌莫高窟汲取了九层飞檐的传统造型语言。1963年2月落成的中国美术馆,因其独具民族风格的建筑形式,成为新中国成立10周年北京十大建筑之一。所以,这次“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的举办,某种意义上看,是敦煌与中国美术馆一次睽违已久的约会。中国美术馆和敦煌艺术研究院双方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及人力再现敦煌艺术的盛况,展览融学术性与观赏性于一体,穿梭其间,人们有探寻宝藏的趣味,更能在北京直接体会到较为完整的敦煌艺术,获得恍若隔世、神秘吉祥的参观感受将以相当震撼和强烈的心灵震撼。
    “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展品绝大部分来自敦煌研究院提供的自魏晋南北朝到元代最具代表的10个精美复原洞窟、敦煌彩塑复制品13尊、敦煌石窟壁画临本120幅、敦煌石窟彩塑真品9尊、敦煌藏经洞出土文献真迹10件、敦煌花砖10件。   
    (1) 复制洞窟10个,分别为莫高窟第275窟(北凉)、莫高窟第249窟(西魏)、莫高窟第419窟(隋)、莫高窟第220窟(初唐)、莫高窟第45窟(盛唐)、榆林窟第25窟(中唐)、莫高窟第158窟 (中唐,4/5比例复制)、莫高窟第17窟(即藏经洞,晚唐)、榆林窟第29窟(西夏)、莫高窟第3窟(元代)。其中,按照4:5的比例复制的著名的158窟巨型涅槃卧佛将安卧在中国美术馆的圆厅,向世人展示佛教文化的博大与神秘。
    敦煌壁画有5万平方米,数量之大为世界上前所未有。但是,在长期的自然变化中,风雨沙蚀皆成害,敦煌壁画遭受着众多疾病的侵害。所以,自敦煌保护机    构成立伊始,专家们就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敦煌壁画。完成一个洞窟的整窟临摹复制,一般需要4年左右。1954年,敦煌莫高窟第285窟的整窟临摹复制完成,这是我国首个完成的敦煌石窟整窟临摹复制。1955年国庆节,285窟整窟复制品在北京故宫展出,引起轰动。第45窟和榆林窟第29窟的临摹复制工作近年刚刚完成。其中,榆林窟第29窟是首个全部用矿物质新颜料临摹复制的敦煌石窟。敦煌研究院几代美术工作者已经完成敦煌石窟12个洞窟整窟的纯手工临摹复制,整个过程长达60年之久。敦煌复制洞窟曾经个别的在北京、上海、广东、日本展出过,但是,在敦煌以外的地方,象此次10个复制洞窟集中展出,却是前所未有的规模。届时,观众可以非常近距离一睹那些难得一见的壁画,切实感受敦煌的历史和气势。
    (2) 敦煌石窟彩塑真品9尊,这些可移动文物发现于“千像塔”中,包括6座菩萨彩塑像,1尊力士彩塑头像,1尊弟子彩塑头像。敦煌莫高窟造像以泥塑彩绘为主,少见石雕、木雕,另有1尊六臂观音像,因其木雕材质,实属罕见的珍品。
    (3) 敦煌彩塑复制品13尊,包括1尊盛唐时期藏于千像塔中的供养菩萨像临品。
    (4) 敦煌石窟壁画临摹品120幅,从题材内容上看,有佛经故事、佛像、飞天、伎乐天、供养人、藻井。其中不乏鸿篇巨制,如《帝王图》、《张骞出使西域》、《都督夫人礼佛图》、《张议潮出行图》、《宋国夫人出行图》、《千手千眼观音》都是长达数米的完整的壁画临品。
    壁画临摹是敦煌艺术研究和传承的重要手段之一,同时兼具保护、展示和传播功能,把敦煌艺术的形象传达给没有来过敦煌的人们。从上世纪40年代成立保护机构起,敦煌研究院的美术工作者就开始了壁画的临摹工作。由于条件艰苦,最初的临摹几乎在白手起家中起步。敦煌的美术工作者曾用镜子反光照亮,并长期自制临摹工具。
    60多年过去了,几代敦煌美术工作者不但总结出从起稿、线稿、上色、画面整体调整、完稿等一整套临摹技法,而且建立了以客观临摹、整体临摹和复原临摹为基本方法的敦煌壁画临摹体系。
    (5) 敦煌藏经洞出土文献真迹10件,其中八件属于国家一级文物。其中一份北宋年间手书的“酒帐单”,纵33.5厘米,横118厘米,属国家一级文物,头、尾皆残,存49行。纸张接缝处,钤有“归义军节度使新铸印”长方朱文印。研究者认为酒帐立于宋干德二年(公元964年)。反映了敦煌当时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等多方面的情况,具有重要价值。原纸割裂为二,前11行藏敦煌研究院,后截由日本青山庆示先生收藏,1997年捐赠敦煌研究院。
    藏经洞里藏有上起三国,下迄宋代近十个朝代的五六万件历史文物。内容包罗万象,除了佛、儒、道教和其他宗教经典外,经、史、子、集、诗、词、曲赋、通俗文学、水经、地志、历书、星图、医学、数学、纺织、酿酒、熬糖、棋经等一应俱全,还有大量民间买卖契约、借贷典当、账簿、户籍、信札等。有汉文,也有藏文、回鹘、康居、于阗、龟兹、突厥、粟特、梵文等多种文字写本。文书中还有唐、五代、宋时期的印刷品。这些历史、地理著作、公私文书等,是研究中古社会的第一手资料,誉为“百科全书”。敦煌藏经洞的文物至少分散在世界上13个国家中。藏经洞文物流入西方以后,以藏经洞发现为肇端,继而引发国际敦煌学的兴起。
   (6) 敦煌花砖10件。其中有著名的八瓣莲花砖,砖面中心突出一圆点,环以八瓣莲花,四周饰以云头纹,四角花蕾。整个花砖的浮雕面齐平光洁,流畅清新,系敦煌莫高窟西夏洞窟出土。本次“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中,八瓣莲花砖的纹样运用到展厅的地面设计上,以期唤起观众对敦煌的遥想。
    展览期间将有三本画册同时出版发行,包括由中国美术馆和敦煌艺术研究院合作出版的画册《盛世和光——敦煌艺术》、《面壁生华——艺术名家与敦煌》、《古韵新风——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创作作品》。
    “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 是中国美术馆2008年的开年大展,积极响应了党的十七大提出的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号召,是2008北京奥运的重要文化文化项目。展期横跨2008年春节,承载着千年民族文化的敦煌艺术将为我们的国家和百姓祈福纳祥。这是敦煌艺术第一次走进中国美术馆,也将是一次最全面的、最具学术脉络的敦煌艺术展。


    & &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16



   S S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17



    ☆ ☆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0



   亻 亻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2



    ¥ ¥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3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4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4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5
常书鸿先生是宣传和推广敦煌艺术第一人,正是通过他的工作,使人们对中国传统美术有了新的认识,并从敦煌艺术中看到了过去所忽视了的中国传统美术的意义。在常书鸿的自传《九十春秋》里,他提到了一件事,就是在巴黎街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关于敦煌艺术的画集(伯希和编的《敦煌图录》),并进而到了吉美博物馆,看到了那里收藏的被伯希和劫走的大量敦煌绘画。这件事不仅仅是刺激了他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强烈爱国心,而更重要的是他从这些艺术品中看到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精华所在。这是以前对中国传统艺术的认识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正是这一点促使常书鸿放弃了巴黎安逸的生活而下决心回到祖国。因为他要整理要研究这些古代的艺术品,更重要的是他要把这些伟大的艺术品介绍给世人,让所有学习中国绘画的人们知道真正的中国传统艺术精华是在敦煌。
        在当时的法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学画一定要去罗马学习进修之后才有权威性。在常书鸿看来,敦煌就像欧洲的罗马一样,是中国艺术的圣地。他最初是想在敦煌建立美术学校,凡是要学习和研究中国古代美术的,就可以到这里学习,
从这里了解到中国古代最纯正的艺术。虽然在当时的条件下没有实现,但常书鸿却是第一批临摹敦煌壁画并将敦煌艺术推广给世人的先行者。要让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从事美术工作的人知道并懂得敦煌艺术。同时,常书鸿发表了很多文章,对敦煌艺术的价值给予高度的评价,指出“敦煌艺术是一部活的艺术史,一座丰富的美术馆,蕴藏着中国艺术全盛时期的无数杰作,也就是目前我们正在探寻着的汉唐精神的具体表现。”事实上,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之前,中国美术史研究中几乎没有提过敦煌。常书鸿自从认识到了敦煌艺术的重要意义之后,他身
体力行并率领敦煌研究所的同仁们孜孜不倦地宣传和推广敦煌艺术,使人们对中国传统美术有了新的认识,并从敦煌艺术中看到了过去所忽视了的中国传统美术的意义。常书鸿先生对于敦煌及中国美术史的研究做出了功不可没的贡献。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7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8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29
1907年斯但因第一次来到莫高窟之时,王道士已伴随藏经洞又度过了7个春秋。7年中,除官员拿走部分经卷外,王道士对藏经洞看守得很紧,散失的卷子很少斯但因为了看到日夜盼望的藏经洞,想很多办法接近王道士,但王道士避而不见弄得斯但因束手无策。后来他了解到王对唐玄奘非常崇拜,便把自己装扮成玄奘的信奉者,并欺骗王圆箓说他是沿着唐玄奘西天取经的路来的,这一招很灵,是宗教信仰把他们的思想沟通了,所不同的是,王圆箓是一个真诚的信奉者,而斯但因显然只是为了达到骗取藏经的目的。斯坦因曾这样叙述:“道士之敬奉玄奘,在石窟寺对面新建凉廊上的绘画有显明的证据,所画的都是一些很荒唐的传说……我用我那很有限的中国话向王道士述说我自己之崇奉玄奘,以及我如何循着他的足迹,从印度横越峻岭荒漠,以至于此的经过,他显然是为我所感动了。”“那天早晨将通至藏有瑰宝的石室的一扇门打开……卷子紧紧地一层一层乱堆在上,高达十尺左右。”“道士自被我开导以后,于是很热心地将卷子一捆一捆抱了出来。”这次斯但因用200两白银就换去了24箱子遗书和遗画及其它文物5大箱。斯但因历经1年多时间,才晃晃悠悠将这些宝物运到了伦敦大英博物馆。但是中国的国门是大开的,没有任何人过问。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30
王圆箓发现了藏经洞同样有功,而不能视为过错。
至于有人说应该在某个时代发现合适,那纯粹是一种主观主义的一厢情愿试想,假若在“十年浩劫”中发现世藏经洞,其后果又怎样呢?  
事实证明,由于藏经洞的发现才引起人们对莫高窟的重视,因此在40年代就成立起专门的保护机构。否则,对莫高窟的保护不知要推迟多少年,造成的损失更是无法估量。  
藏经洞发现之后,王道士尽了最大的努力,做了他应该做的一切。他首先徒步行走50里,赶往县城去找敦煌县令严泽,并奉送了取自于藏经洞的两卷经文。王道士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引起这位官老爷的重视。
可惜的是这位姓严的知县不学无术,只不过把这两卷经文视作两张发黄的废纸而已。王道士只好碰壁而返。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31
1917年10月,俄国工人阶级和农民在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推翻了沙皇帝国的统治。某部叛军头子马连阔夫在苏联红军的打击下,带着残部1400余人,于1921年3月流窜到中国新疆伊犁地区,妄图在中国复杂的政治形势下重整旗鼓,反攻苏联。苏联红军通过中国当局,收缴其部分枪支弹药,于9月全部押送到乌鲁木齐。

马连阔夫不甘心失败,又秘密串联旧部,密谋攻打新疆。新疆军阀杨增新恐其闹出事端,便电报北京政府,将这些散兵游勇一部分安置在新疆,一部分押送到甘肃敦煌。 了这么多沙俄散兵,敦煌地方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当晚,敦煌县衙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怎样安置这些沙俄逃兵。会议气氛紧张而又沉闷,与会者个个神情严峻。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不愿接受这些外国“老毛子”。这些说话叽里咕噜,长着棕色头发、皮肤惨白的沙俄兵,一见就叫人毛骨悚然。安置在哪里,哪里肯定就不得安宁!以后敦煌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但大家心里又很清楚,不论你喜欢不喜欢,乐意不乐意,这些沙俄散兵游勇都必须在敦煌境内安置——这是省府的命令。 经过三四个小时的沉默,又在省府派来的官员催促下,最后,大家议定把他们安置在距离县城40多里的莫高窟。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33
听说县衙要把沙俄散兵安置监禁在莫高窟,王道士坚决不允。出于一个宗教徒对宗教的虔诚和保护,几次出面阻挡,说这是佛道圣地,是香民们烧香拜佛、祈求吉祥的地方,怎么可以将那些青面獠牙的魔鬼放在这里,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但府衙的官员们置之不理。他见政府要强行安置,阻挡劝说根本没有作用,就退让一步,请求不要把那些“红毛魔鬼”安置在下寺里,更不可弄到他的太清宫。府衙官员大概心生恻隐,点头默许了。

于是,那些沙俄散兵便在中国军警的看押下,按照事先规定的路线进入了莫高窟,又按照事先选定的洞窟驻扎下来。

虽然“红毛魔鬼”没有被安置在下寺和太清宫,但王道士仍气得直翻白眼,嘴里骂咧着:“罪过罪过!菩萨会降灾难的,菩萨不会饶恕你们的罪过!”

骂归骂,谴责归谴责,这些沙俄散兵终归还是住下来了,新一轮更为残暴的破坏开始了!那些经过长途跋涉的散兵们,一路上吃尽苦头,又因为受到长期被监禁的残酷折磨,一个个心情忧郁痛苦,对前途极度失望。现在又被监禁在冷僻幽暗的洞窟里,便大发不满情绪,到处乱砸乱打,随地大便撒尿,无所顾忌。当天就有几个洞窟里的彩塑被推倒,佛像被砸得七零八碎,有的把壁画撬下来扔到外面,还在洞窟里架起锅灶,烧水造饭,那美丽婀娜的飞天,栩栩如生的彩塑,在浓浓的烟雾和柴火中痛苦地呻吟着……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34
有的无处发泄苦闷和寂寞,就把佛像当做活靶子,用石头打,用刀砍,或者挖佛像的眼睛,弄掉耳朵,打断胳膊。还有的用小刀刮菩萨脸上的镀金,在菩萨的身上脸上乱写乱划污秽的语言……在所监禁的洞窟里,几乎所有的壁画,所有的彩塑,所有的佛像都有游勇们刻下的俄军编号、地址、姓名和污秽下流、不堪入目的淫言秽语,还有龌龊的性符号。还有的兽性大发,在那些造型优美、体态丰盈、面容似女性的彩塑身上做下流动作;还有的把这些彩塑搬倒,改扮成美女骑在身上,或者搂着“她们”睡觉……

一天,王道士路过游勇们监禁的洞窟,听到里面有猥亵的淫笑,过去一看,只见几个游勇们正在亵渎用彩塑装扮的俄罗斯美女……王道士气愤至极,前去干涉,被游勇们不客气地推出来。他去找马连阔夫理论,马连阔夫却无所谓地笑着道: “我的那些骁勇的俄罗斯骑兵,骑惯了战马,现在已经一年多无马可骑了,你就让他们骑骑那个东西吧!”
王道士闻听此话,几乎气晕过去,叫嚷道:“他们,他们这是对佛的无礼,对佛的糟践!请你赶快去劝阻,劝阻!”
马连阔夫哈哈大笑说:“这些年轻的骑士个个精力充沛,生龙活虎,他们需要发泄,发泄!懂吗?你能劝阻得了吗?”
王道士毫无办法,质问道:“难道,难道你就看着他们毁坏佛像,毁坏洞窟吗?”
马连阔夫满不在乎:“本司令能管他们真枪实弹地打仗,却管不了他们干那个事儿。实在没有办法啊!”他两手一摊。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34
王道士见他根本就不想管,气乎乎地道:“你是他们的头领,他们是你的下属,他们怎么会不听你的,怎能没有办法管束?本道看你不想管教他们!”
马连阔夫见王道士质问起他来,忽然变了一副流氓模样:“本司令倒有一个管束的好办法,不过,需要王道长全力帮助!”
王道士见他有好办法,忙伸过头去问:“什么办法?”
马连阔夫凑近王道士,色迷迷地说:“请王道长找几个漂亮女人来,让本司令和我的骑士们享受享受,这样他们就……”
“罪过!罪过……” 王道士气得嘴唇发青,拂袖离去。

马连阔夫望着他的背影,扬头哈哈大笑:“老子这些日子也憋得慌,也想在什么地方去发泄发泄!”说着掏出手枪,朝一尊佛像“砰砰”就是两枪……
过了几天,这个家伙果然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
那天,王道士正叫来几个民工整理、修复被毁坏的佛像,听到大殿门前吵吵嚷嚷,继而,又传来“砰砰”的枪声。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赶紧朝大殿跑去。老远就发现大殿门前围着十来个游勇,一个家伙端着步枪正在射击怒目金刚的眼睛,因为几次都没有打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马连阔夫过去对那个游勇说:“你的枪法太差,太差了!难怪那些布尔什维克在你的枪口下总是倒不了!看我的吧!”他接过那个游勇手里的步枪,瞄准大佛额头上的红痣……
见此情景,王道士忙上前阻拦:“长官,不能开枪,不能对佛开枪啊!损坏佛像,佛会降罪的,要遭大灾祸的呀!”
马连阔夫说:“本司令不是向佛开枪,是打那颗红痣,让我的骑兵们见识见识本司令的枪法。”
王道士连声央求:“千万不能开枪啊!少造点孽吧,恶行会有恶报的!”
马连阔夫暴跳起来:“什么?你说什么?老家伙,你胆子太大了,敢阻挡本司令,不想活了吧?既然那颗红痣不让我打,那你就来当我的枪靶!” 他把枪口转向王道士。
王道士一见那黑洞洞的枪口一下子就软了。他知道在中国当局收缴枪支弹药时,这些游勇们通过谈判,死缠硬磨留下了部分枪支,现在如果发生争端,这些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他害怕了,服软了,退避三舍,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马连阔夫朝大佛“砰砰”就是两枪,那颗红痣粉碎了,碎片四处纷飞,如同飞溅的鲜血(据当时在场亲眼目睹的人说,枪响以后只见大佛额头上鲜血直流,仿佛一片灿烂的罂粟花,直到现在大佛额头上还有血迹)。
就这样,这群沙俄散兵游勇在莫高窟住了5个多月,有的长达9个月之多,使莫高窟石窟遭受到一场大的浩劫!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35
莫 高 窟

余秋雨
 




莫高窟对面,是三危山。《山海经》记:“舜逐三苗于三危”。可见它是华夏文明的早期屏障,早得与神话分不清界线。那场战斗怎么个打法,现在已很难想像,但浩浩荡荡的中原大军总该是来过的。当时整个地球还人迹稀少,哒哒的马蹄声显得空廓而响亮。让这么一座三危山来做莫高窟的映壁,气概之大,人力莫及,只能是造化的安排。

公元三六六年,一个和尚来到这里。他叫乐樽,戒行清虚,执心恬静,手持一枝锡杖,云游四野。到此已是傍晚时分,他想找个地方栖宿。正在峰头四顾,突然看到奇景:三危山金光灿烂,烈烈扬扬,像有千佛在跃动。是晚霞吗?不对,晚霞就在西边,与三危山的金光遥遥相对应。

三危金光之迹,后人解释颇多,在此我不想议论。反正当时的乐樽和尚,刹那时激动万分。他怔怔地站着,眼前是腾燃的金光,背后是五彩的晚霞,他浑身被照得通红,手上的锡杖也变得水晶般透明。他怔怔地站着,天地间没有一点声息,只有光的流溢,色的笼罩。他有所憬悟,把锡杖插在地上,庄重地跪下身来,朗声发愿,从今要广为化缘,在这里筑窟造像,使它真正成为圣地。和尚发愿完毕,两方光焰俱黯,苍然暮色压着茫茫沙原。

不久,乐樽和尚的第一个石窟就开工了。他在化缘之时广为播扬自己的奇遇,远近信士也就纷纷来朝拜胜景。年长日久,新的洞窟也一一挖出来了,上自王公,下至平民,或者独筑,或者合资,把自己的信仰和祝祈,全向这座陡坡凿进。从此 ,这个山峦的历史,就离不开工匠斧凿的叮当声。

工匠中隐潜着许多真正的艺术家。前代艺术家的遗留,又给后代艺术家以默默的滋养。于是,这个沙漠深处的陡坡,浓浓地吸纳了无量度的才情,空灵灵又胀鼓鼓地站着,变得神秘而又安详。




从哪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到这里,都非常遥远。在可以想像的将来,还只能是这样。它因华美而矜持,它因富有而远藏。它执意要让每一个朝圣者,用长途的艰辛来换取报偿。

我来这里时刚过中秋,但朔风已是铺天盖地。一路上都见鼻子冻得通红的外国人在问路,他们不懂中文,只是一叠连声地喊着:“莫高!莫高!”声调圆润,如呼亲人。国内游客更是拥挤,傍晚闭馆时分,还有一批刚刚赶到的游客,在苦苦央求门卫,开方便之门。

我在莫高窟一连呆了好几天。第一天入暮,游客都已走完了,我沿着莫高窟的山脚来回徘徊。试着想把白天观看的感受在心头整理一下,很难;只得一次次对着这堵山坡傻想,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比之于埃及的金字塔,印度的山奇大塔,古罗马的斗兽场遗迹,中国的许多文化遗迹常常带有历史的层累性。别国的遗迹一般修建于一时,兴盛于一时,以后就以纯粹遗迹的方式保存着,让人瞻仰。中国的长城就不是如此,总是代代修建、代代拓抻。长城,作为一种空间蜿蜒,竟与时间的蜿蜒紧紧对应。中国历史太长、战乱太多、苦难太深,没有哪一种纯粹的遗迹能够长久保存,除非躲在地下,躲在坟里,躲在不为常人注意的秘处。阿房宫烧了,滕王阁坍了,黄鹤楼则是新近重修。成都的都江堰所以能长久保留,是因为它始终发挥着水利功能。因此,大凡至今轰传的历史胜迹,总有生生不息、吐纳百代的独特秉赋。

莫高窟可以傲视异邦古迹的地方,就在于它是一千多年的层层累聚。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一千年而始终活着,血脉畅通、呼吸匀停,这是一种何等壮阔的生命!一代又一代艺术家前呼后拥向我们走来,每个艺术家又牵连着喧闹的背景,在这里举行着横跨千年的游行。纷杂的衣饰使我们眼花撩乱,呼呼的旌旗使我们满耳轰鸣。在别的地方,你可以蹲下身来细细玩索一块碎石、一条土埂,在这儿完全不行,你也被裹卷着,身不由主,踉踉跄跄,直到被历史的洪流消融。在这儿,一个人的感官很不够用,那干脆就丢弃自己,让无数双艺术巨手把你碎成轻尘。

因此,我不能不在这暮色压顶的时刻,在山脚前来回徘徊,一点点地找回自己,定一定被震撼了的惊魂。晚风起了,夹着细沙,吹得脸颊发疼。沙漠的月亮,也特别清冷。山脚前有一泓泉流,汩汩有声。抬头看看,侧耳听听,总算,我的思路 稍见头绪。

白天看了些什么,还是记不大清。只记得开头看到的是青褐浑厚的色流,那应该是北魏的遗存。色泽浓沉着得如同立体,笔触奔放豪迈得如同剑戟。那个年代战事频繁,驰骋沙场的又多北方骠壮之士,强悍与苦难汇合,流泻到了石窟的洞壁。当工匠们正在这洞窟描绘的时候,南方的陶渊明,在破残的家园里喝着闷酒。陶渊明喝的不知是什么酒,这里流荡着的无疑是烈酒,没有什么芬芳的香味,只是一派力、一股劲,能让人疯了一般,拔剑而起。这里有点冷、有点野,甚至有点残忍;

色流开始畅快柔美了,那一定是到了隋文帝统一中国之后。衣服和图案都变得华丽,有了香气,有了暖意,有了笑声。这是自然的,隋炀帝正乐呵呵地坐在御船中南下,新竣的运河碧波荡漾,通向扬州名贵的奇花。隋炀帝太凶狠,工匠们不会去追随他的笑声,但他们已经变得大气、精细,处处预示着,他们手下将会奔泻出一些更惊人的东西;

色流猛地一下涡漩卷涌,当然是到了唐代。人世间能有的色彩都喷射出来,但又喷得一点儿也不野,舒舒展展地纳入细密流利的线条,幻化为壮丽无比的交响乐章。这里不再仅仅是初春的气温,而已是春风浩荡,万物苏醒,人们的每一缕筋肉都想跳腾。这里连禽鸟都在歌舞,连繁花都裹卷成图案,为这个天地欢呼。这里的雕塑都有脉搏和呼吸,挂着千年不枯的吟笑和娇嗔。这里的每一个场面,都非双眼能够看尽,而每一个角落,都够你留连长久。这里没有重复,真正的欢乐从不重复。这里不存在刻板,刻板容不下真正的人性。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人的生命在蒸腾。一到别的还能思忖片刻,而这里,一进入就让你燥热,让你失态,让你只想双足腾空。不管它画的是什么内容,一看就让你在心底惊呼,这才是人,这才是生命。人世间最有吸引力的,莫过于一群活得很自在的人发出的生命信号。这种信号是磁,是蜜,是涡卷方圆的魔井。没有一个人能够摆脱这种涡卷,没有一个人能够面对着它们而保持平静。唐代就该这样,这样才算唐代。我们的民族,总算拥有这么个朝代,总算有过这么一个时刻,驾驭哪些瑰丽的色流,而竟能指挥若定;

色流更趋精细,这应是五代。唐代的雄风余威未息,只是由炽热走向温煦,由狂放渐趋沉着。头顶的蓝天好像小了一点,野外的清风也不再鼓荡胸襟;

终于有点灰黯了,舞蹈者仰首到变化了的天色,舞姿也开始变得拘谨。仍然不乏雅丽,仍然时见妙笔,但欢快的整体气氛,已难于找寻。洞窟外面,辛弃疾、陆游仍在握剑长歌,美妙的音色已显得孤单,苏东坡则以绝世天才,与陶渊明呼应。大宋的国土,被下坡的颓势,被理学的层云,被重重的僵持,遮得有点阴沉;

色流中很难再找到红色了,那该是到了元代;
……

这些朦胧的印象,稍一梳理,已颇觉劳累,像是赶了一次长途的旅人。据说把莫高窟的壁画连起来,整整长达六十华里。我只不信,六十华里的路途对我轻而易举,哪有这般劳累?

夜已深了,莫高窟已经完全沉睡。就像端详一个壮汉的睡姿一般,看它睡着了,也没有什么奇特,低低的,静静的,荒秃秃的,与别处的小山一样。




第三天一早,我又一次投入人流,去探寻莫高窟的底蕴,尽管毫无自信。

游客各种各样。有的排着队,在静听讲解员讲述佛教故事;有的捧着画具,在洞窟里临摹;有的不时拿出笔记写上几句,与身旁的伙伴轻声讨论着学术课题。他们就像焦距不一的镜头,对着同一个拍摄对象,选择着自己所需要的清楚和模糊。

莫高窟确实有着层次丰富的景深(depth offield),让不同的游客摄取。听故事,学艺术,探历史,寻文化,都未尝不可。一切伟大的艺术,都不会只是呈现自己单方面的生命。它们为观看都存在,它们期待着仰望的人群。一堵壁画,加上壁画前的唏嘘和叹息,才是这堵壁画的立体生命。游客们在观看壁画,也在观看自己。于是,我眼前出现了两个长廊:艺术的长廊和观看者的心灵长廊;也出现了两个景深:历史的景深和民族心理的景深。

如果仅仅为了听佛教故事,那么它多姿的神貌和色泽就显得有点浪费。如果仅仅为了学绘画技法,那么它就吸引不了那么多普通的游客。如果仅仅为了历史和文化,那么它至多只能成为厚厚著述中的插图。它似乎还要深得多,复杂得多,也神奇得多。

它是一种聚会,一种感召。它把人性神化,付诸造型,又用造型引发人性,于是,它成了民族心底一种彩色的梦幻、一种圣洁的沉淀、一种永久的向往。

它是一种狂欢,一种释放。在它的怀抱里神人交融,时空飞腾,于是,它让人走进神话、走进寓言,走进宇宙意识的霓虹。在这里,狂欢是天然秩序,释放是天赋人格,艺术的天国是自由的殿堂。

它是一种仪式、一种超越宗教的宗教。佛教理义已被美的火焰蒸馏,剩下了仪式应有的玄秘、洁净和高超。只要知闻它的人,都会以一生来投奔这种仪式,接受它的洗礼和熏陶。

这个仪式如此宏大,如此广。甚至,没有沙漠,也没有莫高窟,没有敦煌。仪式从海港的起点已经开始,在沙窝中一串串深深的脚印间,在一个个夜风中的账篷里,在一具具洁白的遗骨中,在长毛飘飘的骆驼背上。流过太多眼泪的眼睛,已被风沙磨钝,但是不要紧,迎面走来从那里回来的朝拜者,双眼是如此晶亮。我相信,一切为宗教而来的人,一定能带走超越宗教的感受,在一生的潜意识中蕴藏。蕴藏又变作遗传,下一代的苦旅者又浩浩荡荡。为什么甘肃艺术家只是在这里撷取了一个舞姿,就能引起全国性的狂热?为什么张大千举着油灯从这里带走一些线条,就能风靡世界画坛?只是仪式,只是人性,只是深层的蕴藏。过多地捉摸他们的技法没有多大用处,全心全意的成功只在于全身心地朝拜过敦煌。蔡元培在本世纪初提出过以美育代宗教,我在这里分明看见,最高的美育也有宗教的风貌。或许,人类的将来,就是要在这颗星球上建立一种有关美的宗教?




离开敦煌后,我又到别处旅行。

我到过另一个佛教艺术胜地,那里山清水秀,交通便利。思维机敏的讲解员把佛教故事与今天的新闻、行为规范联系起来,讲了一门古怪的道德课程。听讲者会心微笑,时露愧色。我还到过一个山水胜处,奇峰竞秀,美不胜收。一个导游指着几座略似人体的山峰,讲着一个个贞节故事,如画的山水立时成了一座座道德造型。听讲者满怀兴趣,扑于船头,细细指认。

我真怕,怕这块土地到处是善的堆垒,挤走了美的踪影。
为此,我更加思念莫高窟。

什么时候,哪一位大手笔的艺术家,能告诉我莫高窟的真正奥秘?日本井上靖的《敦煌》显然不能令人满意,也许应该有中国的赫尔曼*黑塞,写一部《纳尔齐斯与歌德蒙》(Narziss und Goldmund),把宗教艺术的产生,刻划得如此激动人心,富有现代精神。

不管怎么说,这块土地上应该重新会聚那场人马喧腾、载歌载舞的游行。
我们,是飞天的后人。
作者: yiren    时间: 2008-3-24 00:35
道士塔

作者: 余秋雨
 


  莫高窟大门外,有一条河,过河有一溜空地,高高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塔呈圆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从几座坍弛的来看,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以青砖。历来住持莫高窟的僧侣都不富裕,从这里也可找见证明。夕阳西下,朔风凛冽,这个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
 有一座塔,由于修建年代较近,保存得较为完整。塔身有碑文,移步读去,猛然一惊,它的主人,竟然就是那个王圆箓!
  历史已有记载,他是敦煌石窟的罪人。
 我见过他的照片,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是那个时代到处可以遇见的一个中国平民。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逃荒到甘肃,做了道士。几经转折,不幸由他当了莫高窟的家,把持着中国古代最灿烂的文化。他从外国冒险家手里接过极少的钱财,让他们把难以计数的敦煌文物一箱箱运走。今天,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只得一次次屈辱地从外国博物馆买取敦煌文献的微缩胶卷,叹息一声,走到放大机前。
  完全可以把愤怒的洪水向他倾泄。但是,他太卑微,太渺小,太愚昧,最大的倾泄也只是对牛弹琴,换得一个漠然的表情。让他这具无知的躯体全然肩起这笔文化重债,连我们也会觉得无聊。
  这是一个巨大的民族悲剧。王道士只是这出悲剧中错步上前的小丑。一位年轻诗人写道,那天傍晚,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正要启程,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天凄艳的晚霞。那里,一个古老民族的伤口在滴血。
 


  真不知道一个堂堂佛教圣地,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看管。中国的文化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滔滔的奏折怎么从不提一句敦煌的事由?
  其时已是二十世纪初年,欧美的艺术家正在酝酿着新世记的突破。罗丹正在他的工作室里雕塑,雷诺阿、德加、塞尚已处于创作晚期,马奈早就展出过他的《草地上的午餐》。他们中有人已向东方艺术投来歆羡的目光,而敦煌艺术,正在王道士手上。
  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喜欢到洞窟里转转,就像一个老农,看看他的宅院。他对洞窟里的壁画有点不满,暗乎乎的,看着有点眼花。亮堂一点多好呢,他找了两个帮手,拎来一桶石灰。草扎的刷子装上一个长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开始他的粉刷。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颜六色还隐隐显现,农民做事就讲个认真,他再细细刷上第二遍。这儿空气干燥,一会儿石灰已经干透。什么也没有了,唐代的笑容,宋代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片净白。道士擦了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顺便打听了一下石灰的市价。他算来算去,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把更多的洞窟刷白,就刷这几个吧,他达观地放下了刷把。
  当几面洞壁全都刷白,中座的塑雕就显得过分惹眼。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农舍里,她们婀娜的体态过于招摇,她们柔美的浅笑有点尴尬。道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道士,何不在这里搞上几个天师、灵官菩萨?他吩咐帮手去借几个铁锤,让原先几座塑雕委曲一下。事情干得不赖,才几下,婀娜的体态变成碎片,柔美的浅笑变成了泥巴。听说邻村有几个泥匠,请了来,拌点泥,开始堆塑他的天师和灵官。泥匠说从没干过这种活计,道士安慰道,不妨,有那点意思就成。于是,像顽童堆造雪人,这里是鼻子,这里是手脚,总算也能稳稳坐住。行了。再拿石灰,把它们刷白。画一双眼,还有胡子,像模像样。道士吐了一口气,谢过几个泥匠,再作下一步筹划。
  今天我走进这几个洞窟,对着惨白的墙壁、惨白的怪像,脑中也是一片惨白。我几乎不会言动,眼前直晃动着那些刷把和铁锤。“住手!”我在心底痛苦地呼喊,只见王道士转过脸来,满眼困惑不解。是啊,他在整理他的宅院,闲人何必喧哗?我甚至想向他跪下,低声求他:“请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呢?我脑中依然一片惨白。
 


  1900 年 5 月 26 日清晨,王道士依然早起,辛辛苦苦地清除着一个洞窟中的积沙。没想到墙壁一震,裂开一条缝,里边似乎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穴。王道士有点奇怪,急忙把洞穴打开,嗬,满满实实一洞的古物!
  王道士完全不能明白,这天早晨,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终生。中国的荣耀和耻辱,将由这个洞穴吞吐。
  现在,他正衔着旱烟管,趴在洞窟里随手捡翻。他当然看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为何正好我在这儿时墙壁裂缝了呢?或许是神对我的酬劳。趁下次到县城,捡了几个经卷给县长看看,顺便说说这桩奇事。
  县长是个文官,稍稍掂出了事情的分量。不久甘肃学台叶炽昌也知道了,他是金石学家,懂得洞窟的价值,建议藩台把这些文物运到省城保管。但是东西很多,运费不低,官僚们又犹豫了。只有王道士一次次随手取一点出来的文物,在官场上送来送去。
  中国是穷,但只要看看这些官僚豪华的生活排场,就知道绝不会穷到筹不出这笔运费。中国官员也不是都没有学问,他们也已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翻动出土经卷,推测着书写朝代了。但他们没有那副赤肠,下个决心,把祖国的遗产好好保护一下。他们文雅地摸着胡须,吩咐手下:“什么时候,叫那个道士再送几件来!” 已得的几件,包装一下,算是送给哪位京官的生日礼品。
  就在这时,欧美的学者、汉学家、考古家、冒险家,却不远万里、风餐露宿,朝敦煌赶来。他们愿意卖掉自己的全部财产,充作偷运一两件文物回去的路费。他们愿意吃苦,愿意冒着葬身沙漠的危险,甚至作好了被打、被杀的准备,朝这个刚刚打开的洞窟赶来。他们在沙漠里燃起了股股炊烟,而中国官员的客厅里,也正茶香缕缕。
  没有任何关卡,没有任何手续,外国人直接走到了那个洞窟跟前。洞窟砌了一道砖、上了一把锁,钥匙挂在王道士的裤腰带上。外国人未免有点遗憾,他们万里冲刺的最后一站,没有遇到森严的文物保护官邸,没有碰见冷漠的博物馆馆长,甚至没有遇到看守和门卫,一切的一切,竟是这个肮脏的土道士。他们只得幽默地耸耸肩。
  略略交谈几句,就知道了道士的品位。原先设想好的种种方案纯属多余,道士要的只是一笔最轻松的小买卖。就像用两枚针换一只鸡,一颗钮扣换一篮青菜。要详细地复述这笔交换帐,也许我的笔会不太沉稳,我只能简略地说:1905 年 10 月,俄国人勃奥鲁切夫用一点点随身带着的俄国商品,换取了一大批文书经卷;1907 年 5 月,匈牙利人斯坦因用一叠子银元换取了二十四大箱经卷、三箱织绢和绘画;1908 年 7 月,法国人伯希和又用少量银元换去了十大车、六千多卷写本和画卷;1911 年 10 月,日本人吉川小一郎和橘瑞超用难以想象的低价换取了三百多卷写本和两尊唐塑;1914 年,斯坦因第二次又来,仍用一点银元换去五大箱、六百多卷经卷;……
  道士也有过犹豫,怕这样会得罪了神。解除这种犹豫十分简单,那个斯坦因就哄他说,自己十分崇拜唐僧,这次是倒溯着唐僧的脚印,从印度到中国取经来了。好,既然是洋唐僧,那就取走吧,王道士爽快地打开了门。这里不用任何外交辞令,只需要几句现编的童话。一箱子,又一箱子。一大车,又一大车。都装好了,扎紧了,吁——,车队出发了。
  没有走向省城,因为老爷早就说过,没有运费。好吧,那就运到伦敦,运到巴黎,运到彼得堡,运到东京。
  王道士频频点头,深深鞠躬,还送出一程。他恭敬地称斯坦因为“司大人讳代诺”,称伯希和为“贝大人讳希和”。他的口袋里有了一些沉甸甸的银元,这是平常化缘时很难得到的。他依依惜别,感谢司大人、贝大人的“布施”。车队已经驶远,他还站在路口。沙漠上,两道深深的车辙。
  斯坦因他们回到国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们的学术报告和探险报告,时时激起如雷的掌声。他们在叙述中常常提到古怪的王道士,让外国听众感到,从这么一个蠢人手中抢救出这笔遗产,是多么重要。他们不断暗示,是他们的长途跋涉,使敦煌文献从黑暗走向光明。
  他们都是富有实干精神的学者,在学术上,我可以佩服他们。但是,他们的论述中遗忘了一些极基本的前提。出来辩驳为时已晚,我心头只是浮现出一个当代中国青年的几行诗句,那是他写给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勋爵的:
 
  我好恨
  恨我没早生一个世纪
  使我能与你对视着站立在
    阴森幽暗的古堡
    晨光微露的旷野
  要么我拾起你扔下的白手套
  要么你接住我甩过去的剑
  要么你我各乘一匹战马
  远远离开遮天的帅旗
    离开如云的战阵
    决胜负于城下
 
  对于这批学者,这些诗句或许太硬。但我确实想用这种方式,拦住他们的车队。对视着,站立在沙漠里。他们会说,你们无力研究;那么好,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比比学问高低。什么都成,就是不能这么悄悄地运走祖先给我们的遗赠。
  我不禁又叹息了,要是车队果真被我拦下来了,然后怎么办呢?我只得送缴当时的京城,运费姑且不计。但当时,洞窟文献不是确也有一批送京的吗?其情景是,没装木箱,只用席子乱捆,沿途官员伸手进去就取走一把,在哪儿歇脚又得留下几捆,结果,到京城时已零零落落,不成样子。
  偌大的中国,竟存不下几卷经文?比之于被官员大量遭践的情景,我有时甚至想狠心说一句:宁肯存放在伦敦博物馆里!这句话终究说得不太舒心。被我拦住的车队,究竟应该驶向哪里?这里也难,那里也难,我只能让他停驻在沙漠里,然后大哭一场。
  我好恨!
 


  不止是我在恨。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比我恨得还狠。他们不愿意抒发感情,只是铁板着脸,一钻几十年,研究敦煌文献。文献的胶卷可以从外国买来,越是屈辱越是加紧钻研。
  我去时,一次敦煌学国际学术讨论会正在莫高窟举行。几天会罢,一位日本学者用沉重的声调作了一个说明:“我想纠正一个过去的说法。这几年的成果已经表明,敦煌在中国,敦煌学也在中国!”
  中国的专家没有太大的激动,他们默默地离开了会场,走过王道士的圆寂塔前。




欢迎光临 【艺术部落】 (http://www.xdsf.com/bbs/) Powered by Discuz! X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