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贿藏品的价格评估应该包括投资收益？

闻正

当假的卖，当假的买，当假的送，当假的收……
——受贿藏品的价格评估应该包括投资收益？
马健

一、《梦断黄山》的离奇故事
据媒体报道，在文强案中，张大千的山水画《梦断黄山》是文强单笔受贿中最大的一笔。重庆市价格认证中心的鉴定结论是：该画价值364.12万元。该画是重庆市公安局公共交通治安管理总队原副总队长赵利明送给文强的。赵利明在送画时，还附了一张深圳某鉴定公司的鉴定书，鉴定书称：这幅画是张大千的真迹，价值30余万元。“我当时还不信，问赵利明这画值得了那么多钱吗？赵利明说可能值不了。”文强的夫人周晓亚回忆说，“要是知道那画那么贵，估计赵利明也不舍得送。”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收了画的文强一直将该画放在杂物间里，从来没有挂过。文强称，他一直觉得这幅画是假的。他不懂画，赵利明送画时，是周晓亚收的，回家他看到这幅画，作者署名是“张大千”，虽然有鉴定书。但文强依然认为画是假的，“因为这类鉴定书在哪都可以搞到”。赵利明在知道重庆市价格认证中心的鉴定结论后也表示：“那画是假的，我只花了约4万元买的。”当律师询问：“为什么要送假画？”赵利明想都没想就回答：“是假画我才送，真画我就不送了。”当假的卖，当假的买，当假的送，当假的收，最后却被鉴定为“真”，并且给出364.12万元的估价，这就是《梦断黄山》的离奇故事。
二、受贿藏品的价格评估
据重庆市物价局相关人士介绍，“涉案物品的价格认证，直接关系到犯罪嫌疑人的定罪量刑，所以必须非常慎重。”作为国家认定的权威价格认证中心，司法机关也有明确界定，涉及刑事案件的涉案物品，都将交由市物价局价格认证中心进行价格鉴定。其他不谈，就事论事，在张大千山水画《梦断黄山》的价格评估问题上，重庆市价格认证中心的鉴定结论显然并不“慎重”。主要问题有二：
问题一：受贿藏品的价格评估是否要包括藏品的增值因素？
无论是赵利明行贿时的成本（价值约4万元），还是当时出具的鉴定书的估价（价值30余万元）都与重庆市价格认证中心的鉴定结论（价值364.12万元）相去甚远。这恐怕是公诉人和被告人的最大争议之处。这自然涉及到收藏品价格评估的经济逻辑——到底是以受贿时的价值为估值依据，还是以案发时的价值为估值依据？按照我的理解，受贿藏品的价格评估，不应该考虑藏品的增值因素，而应该以受贿之时的收藏品市场行情作为评估的基础。因为行贿和受贿行为发生之时的藏品价格，最能够真实地反映当时的“权钱（物）交易”行情，也最能够真实地反映受贿者当时的经济收益。而在受贿至案发的一段时期内，受贿物品的价格可能随市场行情起起落落，已经不能够反映太多的真实经济信息了。
据重庆市物价局局长苑鲁介绍，“我们的价格认证参照国家的法律条款进行，不同的物品认证方式也有所差异。”比如工艺品、字画、佛头、金银首饰、酒、茶等，是以现在市面上的销售价为主要参照依据，而房产认证则依据房屋的造价等因素决定。苑鲁表示，在认证文强位于仙女山的别墅时，参照了房屋建造时所花费的人工、当时的土地出让金、建造时所耗费的建材及装修费用等，而不是以现在该房产的市值做依据。经过认证中心详细、严格、长期的调研，该别墅的认证价与坊间流传的3000多万元相去甚远，为200多万元。在我看来，这个评估结论是符合经济逻辑的。但问题是，不知道这种根据受贿物品的类别分类进行价格评估的方式，其分类依据何在，能够反映出多少真实的经济信息？
问题二：机构合法、形式合法和内容合法就等于结论正确？
据重庆市物价局的相关人士介绍，在认证文强受贿的画时，最苦恼的是认证中心没有专业人士对画作进行鉴定，搞不清楚这幅画到底是赝品还是真迹。为此，物价局不得不多次邀请北京方面的国家级文物鉴定专家来渝，让专家对这幅画进行权威考证。“涉及到文物的鉴定，都是由国家级的专家亲自上阵”，该人士介绍，文强收受的那幅画，经过来自北京的专家鉴定后，确定是真品。但是这幅作品的价值到底多大，也成为一项重要的工作。“对待文物的价格鉴定，一旦被专家鉴定为真品后，我们将参照同类型同年代的作品品相来评估价格。”最终，专家认定那幅青绿山水画为张大千的真迹，在结合国内外同类文物的市场价值等因素后，该画最终的认证价为364.12万元。
据媒体报道，文强先是拿着鉴定结论看了良久，接着便提出了和辩护律师相同的请求。他颇为激动地表示，当年他用1200元买的一幅唐卡在鉴定结论中的价值变成了30万，他收下的欧米茄手表，明明发票显示的是1.2万元，鉴定结论却是2万元。文强认为物品鉴定的价格都偏高，希望能够重新鉴定。对此，公诉人表示，重庆价格认证中心是合法机构，鉴定师也有鉴定资格。在对张大千的山水画作出结论之前，他们还邀请了重庆文物专家给出意见。因此，鉴定结论形式合法、内容合法，不需要重新鉴定。
当我看到“364.12万元”这个结论时，也不得不对这位北京来的国家级文物鉴定专家感到无比敬佩。困扰我十余年的收藏品价值评估难题，原来早被人解决，只是我信息闭塞，不得而知罢了。世界顶级的拍卖公司和国内顶级的鉴定专家在进行收藏品价格评估时，通常给出的结论都是个“价格区间”。我实在不清楚“364.12万元”这个结论的基础何处？至于张大千山水画《梦断黄山》的真伪问题，虽然再次凸显目前的收藏品鉴定难题，但是，机构合法、形式合法和内容合法就等于结论正确？

（作者简介：马健，现为北京大学文化发展战略研究中心艺术产业部副部长，出版有《收藏品投资》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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