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赤祼祼的钉子

闻正

廖廖
美院里，艺术系的老师正在给学生们上课。这一课，讲的是中国当代观念艺术。
老师关了室内的灯光，在墙上放幻灯片，投影出中国几位著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
老师先放了一张蔡国强的作品，说道：同学们看，这是蔡国强的装置作品“草船借箭”，注意观察图片中的细节，思考艺术家的用意。嗯，这张照片拍得很清晰，大家看，图中草船上的那根钉子多清晰。这根突出的钉子表达了艺术家的什么思想呢？大家思考一下。
“哗”，老师换了一张幻灯片，他指着墙上的投影，说道：这是邱志杰的装置作品“南京长江大桥自杀干预计划”。图片中，邱志杰用弹簧来寓意长江水，用芦苇来寓意达摩东渡，多么巧妙的构思啊。同学们看，弹簧下面的那根钉子，思考一下，艺术家放置这根钉子有何含义？
“哗”，老师又换了一张幻灯片。他指着墙上的投影，说道：这是赵半狄的装置作品“熊猫”，大家留意，图中熊猫脸上那根钉子，艺术家想表达的是破坏还是创造？
“哗”，老师又换了一张幻灯片。他指着墙上的投影，说道：这是艾未未的作品“可乐汉陶罐”。大家看，罐子上面那根钉子……哎……我记得这件作品没有钉子啊。
说着，那老师疑惑起来，他走近墙壁，伸手摸了摸——墙上钉着一根硬梆梆的钉子。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同学们在底下窃窃私语，老师摸着墙上那根突出的钉子，喃喃自语：这颗钉子嘛，钉子……
这时，一位站在教室后门的学生大声说道：老师的意思是，让大家思考观念艺术家创作的主旨，就是心中的钉子，每个艺术家都有一颗钉在作品上的“钉子”——这就是他的“观念”，他所独有的艺术价值。
那老师感激地望着这位给他解围的学生，微笑着说道：这位同学，你能否给大家讲一讲各个艺术家的独特的价值——呃——就是他们心中那颗钉子。
那位斜靠在门框上的学生说道：这个问题取决于我面对哪个艺术家。如果我面对邱志杰，我当然会说艺术最重要的就是想象力啦。邱院士一直标榜想象力就是艺术的价值啊。
如果我面对蔡国强，我当然会说艺术最重要的就是智慧啦。蔡大师说他放的烟花具有宇宙的力量，他的作品可以与宇宙对话——他无疑拥有这个星球最高的智慧啊。
如果我面对赵半狄，我当然会说艺术最重要的就是形象的选择啦，你看他选了个熊猫，好比买彩票中了头奖，一下子就红了。
如果我面对艾未未，我当然会说艺术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颗自由而勇敢的心，艾未未见了自由主义者就好比见了亲人一般嘛。
那学生说完，继续倚在门框上，微笑地看着老师。
那老师听得一愣一愣，问道：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好像很少见你来上课。
那学生说道：哦，我不是这个班的，昨晚我们在这个教室排练戏剧，拉了一件戏服在这里，我来取回而已。
老师又是一愣：戏服？什么戏服？
学生说道：我们在排练《皇帝的新衣》，落下的那件衣服就是皇帝的新衣，原来就挂在墙上的那颗钉子上。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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